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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三杯取醉不復論,一生長恨奈何許”這兩句是說,喝上三杯酒,求得一醉,還有什么再說的呢?一生之中的綿綿長恨,真是無可奈何啊!詩句反映出詩人此時情緒低落,語帶感傷,可見其雖遇赦,卻不能還朝,身處邊遠志不得伸的苦悶。委婉含蓄,耐人尋味。
出自韓愈《感春四首》
我所思兮在何所,情多地遐兮遍處處。
東西南北皆欲往,千江隔兮萬山阻。
春風吹園雜花開,朝日照屋百鳥語。
三杯取醉不復論,一生長恨奈何許。
皇天平分成四時,春氣漫誕最可悲。
雜花妝林草蓋地,白日坐上傾天維。
蜂喧鳥咽留不得,紅萼萬片從風吹。
豈如秋霜雖慘冽,摧落老物誰惜之。
為此徑須沽酒飲,自外天地棄不疑。
近憐李杜無檢束,爛漫長醉多文辭。
屈原離騷二十五,不肯哺啜糟與醨。
惜哉此子巧言語,不到圣處寧非癡。
幸逢堯舜明四目,條理品匯皆得宜。
平明出門暮歸舍,酩酊馬上知為誰。
朝騎一馬出,暝就一床臥。
詩書漸欲拋,節行久已惰。
冠欹感發禿,語誤驚齒墮。
孤負平生心,已矣知何奈。
我恨不如江頭人,長網橫江遮紫鱗。
獨宿荒陂射鳧雁,賣納租賦官不嗔。
歸來歡笑對妻子,衣食自給寧羞貧。
今者無端讀書史,智慧只足勞精神。
畫蛇著足無處用,兩鬢霜白趨埃塵。
乾愁漫解坐自累,與眾異趣誰相親。
數杯澆腸雖暫醉,皎皎萬慮醒還新。
百年未滿不得死,且可勤買拋青春。
作者介紹
韓愈(768—824) 字退之,洛陽人,文學家,世有韓昌黎、韓吏部、韓文公之稱。三歲即孤,由嫂撫養成人,貞元進士。曾官監察御史、陽山令、刑部侍郎、潮州刺史、吏部侍郎,卒贈禮部侍郎。政治上既不贊成改革主張,又反對藩鎮割據。尊儒反佛,比較關心人民疾苦 。
韓愈在文學上主張師承秦、漢散文傳統,積極倡導古文運動,提出“文以載道”、“文道合一”的觀點。《師說》、《進學解》等,皆為名篇。韓詩力求創新,氣勢雄偉,有獨特風格,對宋詩創作影響較大,延及清代 。有《昌黎先生集》。
鑒賞
文學賞析
詩人作這首組詩時,處境窘迫,即使面對春景,如形同虛設,反而引發了作者郁勃憤激的情懷。
第一首“春風吹園雜花開,朝日照屋百鳥語”兩句,語工精切,與《牡丹亭》“良辰美景奈何天,賞心樂事誰家院”情味略同。
貶居的詩人,已為出即有礙的“東西南北失路之人”,蠻荒的陽山,好似無法在曾有的意義框架中獲得秩序。“恨”本多用于對無法挽回之人事的情感表達,詩人的“一生長恨”,自然是人生道路選擇的自我質疑,雖然,在唐人乃至更早的儒者那里,如此的質疑與痛苦屢見不一見,但在類型化的情感傳遞中,卻難掩儒者在面對出處、行道與挫折、理想與現實等問題時,追問而不得其路的痛苦與焦慮。儒者要考慮:在挫折中既要調整安頓自我而又不失儒者情懷,在“貨于帝王家”之外,要另辟出路而又能彰顯生命的價值與尊嚴。此看似當卑之無甚高論的問題,因其根本,而尤難回應。幽懷難遣的詩人,只有在杯酒醉鄉中才能忘卻當下的身份,暫獲解脫。[4]
第二首“蜂喧鳥咽留不得,紅萼萬片從風吹”兩句,寫景巧麗,與杜甫《曲江二首》(其一)“一片花飛減卻春,風飄萬點正愁人”情景相似。各首同為感時傷老之作,憂憤郁于胸中,唯有寄情于酒。其聲調激楚,感慨萬千。前二首皆直用《楚辭》語,第二首贊揚李、杜“無檢束”,指陳屈原“不到圣處”,語出驚人。
詩人期盼得到昭雪、北歸朝廷的希望再度破滅,內心充滿激憤不平。詩的開頭就大膽推翻宋玉《九辯》以來眾多詩文的悲秋常調,而高唱“春氣漫誕最可悲”,表白自己悲情之深重;再引申至“豈如秋霜雖慘冽,摧落老物誰惜之”,出奇的發想顯然來自對于現實的極度激憤,希望“摧落老物”的激烈變化。接著“徑須沽酒”“自外天地”,直接抒寫悲情,故作解脫之語,也即是所謂“以曠為憤”。忽然又聯想到李、杜、屈原三人,這是三位偉大的文學前輩,這幾句詩像是“史論”,簡短的筆觸極其生動地揭示了三個人的命運悲劇和斗爭精神,表面是議論古人,實則在表白與古人心心相通,流露出對于自己文章成就的自信,兀傲、憤懣之情溢于言表。最后表面是頌揚朝政清明、自己只好酩酊大醉,諷刺和憤激的意味自然流露于言外。這樣,這篇作品構想新奇,出語驚人,短篇中層層轉折,愈轉愈深,筆力也愈加雄健,深得杜詩沉郁頓挫的風神。[5]
第三首簡短而語意明確,即韓愈于前一年,即順宗永貞元年,(805)所作《五箴》中的“ 余生三十有八年,發之短者日益白,齒之搖者日益脫,聰明不及于前時,道德日負于初心”之意。
詩的開頭兩句緊接第二首末尾“平明出門暮歸舍”,從另一個側面展示一天生活的空虛和無聊:除了馬背,就是床頭,連書也不想讀,操行鍛煉也打不起精神,青少年時代進德修業、安世濟民的雄心壯志,差不多銷磨殆盡了!這是心理方面的巨大變化;再加上“發禿”、“齒墮”這些生理上的變化,真是使人驚嘆,令人警惕。“孤負平生心”,這是驚心動魄的結論,然而自己沒有辦法。已矣知何奈",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沉痛的呻吟,這是一種積極向上的迫切心情。[6]
第四首自恨“不如江頭人”,也別出心裁,“今者無端讀書史,智慧只足勞精神”,則抒發書生無用的想法,暗含對中唐黑暗政治的深痛控訴。韓愈在這首詩中表達了一種新的價值觀,感傷之詞中飽含了對政治功名的蔑視,對淡泊清閑、知足常樂的實在人生的向往。春恨的根由在于“讀書史”,若像江畔的漁翁那樣悠閑地生活,就沒有“勞精神”的煩惱與悲愁之說,澆愁賴酒,而酒醒之后愁緒更深,詩人正是在這剪不斷、澆不去的愁悶中苦吟、煎熬,看似灑脫至極,其實悲苦至極。[7]
這四首詩抒寫角度各自不同,后二首幾乎與春天無涉,卻同時反映了當時韓愈的苦悶心情。[8]
名家點評
宋代學者許頡《許彥周詩話》:韓退之詩云:“酩酊馬上知為誰?”此七字用意哀怨,過于痛哭。[9]
南宋學者黃震《黃氏日鈔》:《感春》,謂春風漫誕之可悲甚于秋霜摧落之不足惜。此意亦奇。東坡謂:“春蟾投醪光陸離,不比秋光,只為離人照斷腸。”皆是此意翻出。[9]
清代學者黃子云《野鴻詩的》:昌黎詩極有古音,惜其不由正道,反為盤空硬語,以文人詩,欲自成一家言,難矣!然集中《琴操》《秋懷》《醉贈張秘書》《山石》《雉帶箭》《謁衡岳》《縣齋有懷》數篇,居然大家規范。其“露泫秋樹高,蟲吊寒夜永”,“春風吹園雜花開,朝日照屋百鳥語”,“青天白日花草麗”,此等句亦是不凡。[9]
清代詞人、學者朱彝尊《批韓詩》:朱彝尊曰:兩語工(“春風吹園”二句下)。[9]
清代學者程學恂《韓詩臆說》:第一首比興無端,雖出張衡,實已過之。[9]
清代學者何焯《義門讀書記》:此“圣”字用徐邈“中圣人”之語,注謂傷其違圣之達節者,非(“不到圣處”句下)。[9]
清代詞人、學者朱彝尊《批韓詩》:朱彝尊曰:意新語奇,則故為生硬(“雜花妝林”二句下)。何焯曰:翻案。張鴻曰:意句均奇崛(“豈如秋霜”二句下)。[9]
清代學者方東樹《昭昧詹言》:《感春》第二首,興比。本言近學三人,而故非之,曲折。“豈如”句,折深。“近憐”四句,以曠為憤,放縱豪闊,意高,胸襟遠大,勢亦闊遠。“平明”句,不得職之故。深,開荊公。[9]
清代學者馬星翼《東泉詩話》:退之《感春》詩:“近憐李杜無檢.....不到圣處寧非癡?”大似史論,實驚人語也。渠欲到圣處,不愧所言。[9]
清代詩人程學恂《韓詩臆說》:第二首直用《楚辭》語,明其所感同也。滿懷郁郁,感時傷老,遂欲寄情于酒,而笑屈原之不飲,皆極無聊之詞,非平平論古。此公自寫心事,借屈原以寄慨耳,非論屈原也。注言“非圣人推移之意”,遷闊無當。圣處確是指酒。李白詩“醉月頻中圣”,在唐時固多用之。觀此詩前言“徑須沽酒飲”,“長醉多文辭”,而末以“酩酊馬上”結之,知此皆以酒言。若拘定本文圣人能與世推移,則與前后都不關照,且如何加“寧非癡”三字?此固哉高叟不可與言詩也(“不到圣處”句下)。所感如此,憂危甚矣。然偏說堯、舜明四目者,體應如此,言之者無罪也(“幸逢堯舜”句下)。[9]
清代詞人、學者朱彝尊《批韓詩》:汪琬曰:以“暫醉”應前“長醉”、“取醉”語,更深人一層。妙(“數杯澆腸”句下)。
清代學者查慎行《初白庵詩評》:似怨矣,卻不怒(“今者無端”二句下)。
清代詩人程學恂《韓詩臆說》《韓詩臆說》:末首郁憤極矣,吐為此吟,其音悲而遠。至“皎皎萬慮醒還新”,可以泣鬼神矣。
清代學者何焯《義門讀書記》:《四愁》《十八拍》之間,而筆力逾健。《韓柳詩選》:取調生新,一洗纖稱之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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